这是一篇闲读书~

很神奇,偶尔选择在不同kindle打开同读的两本书都是“外国人看中国系列”——《江城》和《君幸食》。读《江城》时意外看到小天同学的朋友圈发了何伟的另一本书《寻路中国》,其实《江城》写得更早,只是引进得晚,是记录他90年代随着志愿者项目到涪陵做英文老师的经历,期间因为学习了中文获得了更多的视角。
你会如何介绍自己的家乡?涪陵人会说,就是产涪陵榨菜的那个涪陵。这句式是否随处可见?我去绍兴时,小米问是绍兴黄酒的那个绍兴嘛?我介绍自己家乡时会说,是诸葛亮七擒孟获的那个地方。我甚至会引用一句广告语——云南曲靖,福文化传播中心。年纪稍大一些的人,一定记得这个曾经天天在央视播放的广告,不少外省人曾问过我,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第一次认识扶霞,是在三联的书评写作课(严重不推荐)上,推荐书单里有她的那本《鱼翅与花椒》,扶霞来中国读书意外爱上了中国美食,甚至跑去四川烹饪高等专科学校学了三个月的中国菜,那次写作课我没有读扶霞的书,而是选了比尔波特的《彩云之南》写作业——《轻拨彩云》。
在看圆桌派时陈晓卿频繁提到《君幸食》,便找来放入书架,加上今年一直在汪曾祺的书,一脉相承。读到她讲醉蟹,讲中国酒中的“酒曲”,介绍绍兴的美食,只想到有些人大概吃不了,毕竟过敏。可扶霞提到的那些绍兴美食,我几乎没有在绍兴街头看到过。
英文谚语中说:“母猪耳朵做不成丝绸钱包。”但中餐厨师可以,他们可为无米之炊、可点石成金、可雕朽木成玉。
——《君幸食》扶霞
扶霞对中国美食的赞叹,令我这个身内人瞠目结舌。虽然知道老吃货袁枚和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却从来没有想要找来读。她参加的那些场合和为之烹饪的厨师长,非我辈能企及。陈晓卿说吃货们除了天生外,一般在幼时有所亏欠,如此想来我虽有食神天干,但幼时被外婆喂养得很好。相比而言,她介绍的那些美食,读上去不如汪曾祺那般饿。由一道菜开始展开的中华美食,介绍了好多我不知道的典故,比如云南会有火烧牛肉之类的菜,是蒙古族(元朝)打到云南时带来的饮食风俗。她用那些比喻倒是非常“中国化”——
食物是艺术、是工艺、是魔法;是厨师刀下霜雪般飘落的鱼片、是升腾的锅气中舞动的肉丝、是在蒸笼中膨胀的小米/大米粒、是酱缸酒罐中训练有素的微生物大军、是小小厨房中百味的幻化、是原材料的七十二变。
——《君幸食》扶霞
对于中国人很擅长料理吃的,开发了一些外国人闻所未闻的食物,比如那个蒸柚子瓤,我闻所未闻。她认为中国人看到一个东西时最常想到的是“如何吃它”或者“任何把它做得好吃”,这和中国人出了国就想在土地上种点什么异曲同工,扶霞认为这是中国人几千年的美食基因,我可能悲观一些,我觉得这是中国人几千年的挨饿基因。
严歌苓在《圆桌派》里聊过这一观点。这种饿的基因顺着DNA遗传刻入我们的遗传密码里,以至于经过了多少代,到了今天依然忍不住要囤积粮食,想方设法把一些从未想过能吃的东西,做成美食。
而涪陵,如果这两个字后面没有跟着榨菜,我常常把音都发错。我是从《江城》知道,为什么中学大学入学第一课是军训?它起源于何处?在刚来中国时,他关注到的是人如何改变土地,把那些小山包变成波光粼粼的梯田,赞叹中国人能吃苦,而中国人看到是人,关注的是土地如何改变了人。也是,我们自小便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在自己的学校里学习中文,那位女老师口里的“不对”俨然把我带回了中学课堂,能够如此鲜活地写出“不…对!”这样的语气,让我穿回战栗的课堂,苦思冥想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指出来?难道全中国的老师们共用一个大脑?为什么我从来没有上过那位老师的课,却对这个语气感同身受。
他在涪陵教英文和诗歌,他的中国学生们活灵活现地演出堂吉诃德若是到了中国会遭遇些什么,他从学生的理解里在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里重新获得感动,却怎么也读不懂中国的文学评论,“那些充斥着晦涩难懂的学术性和作品的优美性相去甚远”,从外部的角度看待自己,这或许就是文化交流的意义。
关于那些诗歌、戏剧,那些偶然的遇见,那些不限于陈词滥调的评论,随后情节急转直下,从太平天国到飞夺泸定桥,最后收在国破山河在。
读的书越多,能读的书就越多。那些列举出来的名字,认识得越多,跨越脑海的联想就越好,能够体会文字里的深意便更甚。
最有意思的是他学着中国人自嘲自己是“洋鬼子”,由此反而获得了很多人的好感。在读江城时,仿佛置身在那个重庆旁的小城里,想跑一跑插旗山,看一看白鹤梁,想象当初那汽车喇叭震天响的涪陵小城,空气中是否还有那一股子煤灰的味道。不会有任何一个中国人会在打车前往学校的路上,去记录出租车司机到底按了多少次喇叭。只有一个从未生活在这里的教授,才会有如此的兴趣,而我们,早已习以为常。
在十五分钟的行程过程中,那位驾驶员一共摁响喇叭566次,每分钟37次。
——《江城》彼得·海斯勒(何伟)
然而我遇到它的时间太迟了,三峡大坝建成运用了好多年,白鹤梁和他曾经走过的地方早深埋水下,即便有了水下博物馆,那些百年篆刻的碑帖怕也不负当年模样。
老三线,不知道有多少我这一辈的人了解这个词,我是在去年回家时逛了我们那的博物馆,我的幼儿园惊现在博物馆的介绍上,才知道我是老三线子弟,我成长的环境像极了《你好,李焕英》里穿越回去的那个地方,我自小对各种体育项目规则如数家珍,因为我妈妈总是坐在裁判席上敲锣吹哨。当我不到五岁的小表弟第一次听到她吹终场哨,所有在场上打球的人便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发出感叹“你们看,我大姨妈是不是太厉害了。”
中国的女人比男人更有自杀倾向。全世界一半以上的女性自杀事件发生在中国。其女性自杀比例几乎是世界平均水平的五倍。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国家,自杀的女性多于男性。
——《江城》彼得·海斯勒(何伟)
有一些事实或许并不血淋淋,潜移默化的推进更让人震撼,“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国家,自杀的女性多于男性。”而中国的男性们在干什么?在幼儿园和学校的门口,“惩罚”陌生人。就连死亡这件事,男人们似乎也必须惊天动地才行。甚至他在写到涪陵的另一个特产荔枝时,引用了的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杨贵妃喜欢吃的荔枝,并非来自岭南,而是来自涪陵。我一直觉得自杀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只有死亡的诱惑超过了所有活着的诱惑,才有勇气赴死。
在统治了近三百个年头之后,大唐盛世轰然倒下——倒在了爱吃涪陵荔枝的美人手里。
——《江城》彼得·海斯勒(何伟)
何伟在中国待了2年(1996-1998),经历了中国的春节、闰五月,在寒暑假四处游览,体会“洋鬼子”在中国旅游的奇遇。在播客里他说,他90年代的学生们明显更加活泼自在些,而当他2000年再度回到川大当老师,那些年轻的学生们明显守规矩“boring”得多。
要从一位美国人的书中了解涪陵,要从一位英国人的书中知道中国美食的一些神奇菜肴,可见还是未读万卷书,未行万里路。或许有一天,我会去尝一尝德大西餐厅,会去涪陵看一看白鹤梁。
书里更多的惊喜,留给大家去发现吧~